请享受无法回避的痛苦

给橙光游戏《幕》FIN

【 充满了对《幕》的敬佩与喜爱,有剧透,部分台词照搬】

他很久以前便住进了无恙的记忆里。

他总是化作一只青瓷色的影子,在尘土之外游走——倏然便如江海澎湃直击长空。但当那一点青白触及苍穹后,却又在顷刻间碎成飞花徐徐飘落,互相簇着拥着,拼凑出一个眉眼尚且蕴有青涩的少年郎来。

【一】

沈园多竹。虽说在江湖内,人人都是两手乌漆黑,哪能以竹而喻。但这并不妨碍沈园翠竹遍立,其中还有几余柏高耸。

时值夏翩翩至,园中竹影疏朗,春日遗留下的竹笋蜷在成竹的身边颤颤巍巍,但也在努力长大。日光在竹叶间来回躲闪,像一只鸡蛋被敲破开来,蛋白被蒸作云,蛋黄则成了太阳。

隐者在幕的后面,远望着少年缓步行来,站定行礼,亭亭净植。他安静地在幕的另一边投来目光——清澈透亮,其中还悄悄携挟看莫名的欣喜与期待。

隐者错开了眼神。

“师尊。”

“莫失,你与师兄弟们相处可还好?”

莫失眼神骤然一闪,垂下了眼帘。

“回师尊,师尊莫需挂心,”他稍稍躬身,“师兄弟们待我甚好,莫失也乐在其中。”

“这便是好。近来……”

隐者嘴上不停絮叨,手上羊毫摇摆,在待批的公文上胡乱图画些圈叉。莫失也就嗯嗯地应着,偶尔说几个长一点的句子。

但不假时,隐者渐渐觉得不对劲——一抬眼,只见得那少年人的心思已然乘着眼神飞向了浮世尽头的飞鸟,随着它们一齐扑楞翅膀,去追逐那个挂在天边,诱人又虚幻的蛋黄。而他那具被抛弃在地面的躯壳,小心翼翼地嗅着蛋黄的香味,眼底模糊地有些憧憬。

幕后一声轻叹。

【二】

已是不算早的时辰,晚霞滔滔欲袭。

“小二,可给我把生意看好咯!”吃食店的掌柜搬了一张太师椅出来,端端搁在从店铺二楼悬下一串大灯笼旁,敞在上面摸着肚子打起了呼噜。灯笼的红光映得他一脸油光水滑。

小二可没空搭理这甩手掌柜。今日生意好可是不假,但未免也好过头了——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花灯庙会易日到今天。

“诶好好好客官这是您的五文钱,您可给拿好了别给挤掉……小小二!你眼瞎呢快去招待那位客人!……

“嘿!这位客官您一看就是外地人!咱这地方啊,就要试试咱这儿的白糖糕和苦丁茶。不是小二我吹牛,这可是绝了!…”

小二满怀热情地对身着蓝衣的人介绍。蓝衣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,小二就带着他挤到了白糖糕桌边儿:“您可给瞧瞧,咱家这白糖糕地道着呢!白而不生,糯而不粘!”

只见桌上搁着数个小簸箕,每个簸箕里又铺有蓝色粗布与白色粗布各一层。粗布之上,一个个白糖糕乖巧地并排坐着,白净的小脸胖乎乎的,应着外面橙红的光,让人顿生喜庆之感。

“小孩子总是喜欢甜食的,可又怕太腻……”温文尔雅的少年和周围浓郁的市井气息格格不入。

那小二一听,扑哧地笑了——眼前这人才多大呀,看起来也就十七八,说话却如此老气横秋!

“您要是觉得腻,咱家还有苦丁茶呢!只要您一声令下,我就去给您取去!”

“……小孩子喝得惯那苦味吗?”他蹙起眉。

“喝得惯!怎能喝不惯呢,咱家这茶可是老少咸宜!”

小二的声音瞬间拔高了一个层次——

“小小二!快拿一罐苦丁茶来!”

嘴上忙活着手上也没闲下,眨眼间,白糖糕们已被打包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布包裹。或是糖糕们太开心,一股子香甜在他鼻尖打转。

蓝衣人正欲掏钱袋,一个嫩绿的钱袋却已经捷足先登。

叮呤,准确地跳入小二手掌。

“无恙!”

他一惊,转过身。

是莫失——

对,我现在已不是隐者,而是无恙了。

“莫失,你怎地也在这里?”

“他们都嚷着往前走了。大家都是第一次来这里,个个都想撒欢玩儿,却又个个不识路。

“我听他们说你在挑礼物,只好来寻你。这会儿不来寻你,等下岂不是只有到官府寻人去。”

“嗯?……”

“我正巧有事来江山,便遇见了。所谓缘分。”莫失笑得一脸温和。

罢了。无恙接过店小二手中的包裹和钱袋,对莫失颔首:“这次多谢相助,我定礼尚往来。”

“你都不关心一下你钱袋到底被放哪里了吗?”

“听你此言,我便无需担心了。”无恙展颜。

“这事先放一边,”他把钱袋还给莫失,眼神往外飘去,“眼下重要的是,师兄他们,已经没影了。”

莫失心里一咯噔,猛地一望——果不其然,店外灯笼高高,行人如织。但那些橙红面孔,他无一认得。

不过也还是少年年纪,他不禁有些慌神,忙想问无恙对策如何——

可,

可当他一回头,便瞧见无恙微笑着,目光没有尽头。

眉眼舒展,眼睑轻阖,睫毛在脸上投射下刺咧咧的明亮影子;嘴角上翘,平日里稍显苍白的连也扑上了血气;本来梳理好的头发不听话地顺着肩膀溜溜滑下;胸膛随呼吸上下起伏,节奏愉快而安逸,好似空气中掺杂了几分桂花。

他不知他在笑些个什么,只觉得自己眼神胶着。

……

忽地意识到自己的反常,莫失一激灵,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游蛇网罗回池塘。

他无措,也只得看向前方。

灯火与霞光共作乱,怒指已然混浊的青天作乱贼竖子,举旗而讨逆。战火滔天。尔后将与相对峙在朝堂两隅,脚下掩着斑斑血迹,静候王的到来。

自古霸王征伐,必有击鼓,高歌,错戟,鸣金。可夜的称帝却全无喧闹——唯有沉稳足音。

日日如此,月月如此,年年岁岁周而复始。万物更替只按天理,日月轮回只信天理,庙堂生灭只凭天理。而江湖呢?

似,却否。

须弥山不可捉摸,须弥坐熠熠生莲,须弥台烟斜雾横。可芥子们却连烟雾都不能触及。

也罢,也好,得以在自己的江湖中快哉快哉。

天命?

置若罔闻!

只求合意。

可自己终究……

“…失……莫失?”

莫失一阵恍惚。

“嗯。何事?”

“你可是喜欢晚霞?我叫你几声你都没应。”

“……是啊,晚霞很美。壮烈,让人心生激昂,澎湃不止。”

无恙听得此言,不禁道:“哦?那你可对黑夜已临感到可惜?”

此时的天,粉墨艳妆没了身影,只余点点碎芒,与人间火红相互映照着。

“霞光本是杀…霎时之景,美丽又飘忽不定。盛世在怎繁荣,却是昙花一现。如此迭替,只会劳费民心。”

无恙一愣,随即接上话来——

“那永是黑夜可好?”

“自然不可。一家之姓独大,本就不可能长久,之后自有白的云朵金的光揭竿而起。而现在…”莫失眼底沉淀下几分厚重,使得无恙不住屏住呼吸,以待下文。

“还是快快去觅点宵夜吧。”

看着无恙一本正经的样子,他憋不住笑,最后几字的腔调都走得歪歪扭扭没个正形。

欸,还是个孩子心性。

无恙眼角微微漫出笑意,轻轻地敲了敲莫失的头。

“走吧。”

【三】

四年堪堪远去,沈园的竹愈发挺拔。当年的竹笋已经节节拔高,和周遭的竹们无两样。

是夜,日光已经安眠在云朵中,无赖般拉着月光不肯松手。星子格外钟情于这个独属于它的时间,便恃着天时在夜幕上耀武扬威,把自己无处耗费的精力掰成瓣撒向大地。星屑飘然下落,几多倚在竹上不肯挪窝。忽而风挠挠竹的痒痒肉,明灭交替如涟漪骤生。

暮春。虽近夏,但草木间有太多的寒气游荡,兀自编织成一网凉意。站得久了总是浸人,无恙把披风拉拢些,却无济于事。

“……就像专情反似无情一样。一个人太专注了,难免感到孤单。

“但你要知道,无论是勿念师姐,还是我,或是其他几位一同入门的师兄,都非常牵念你。

“我们会一直是很好的朋友,就算不能常常在一处,心也在一起,会去向相同的地方。这有什么不好?”

“不好。”

莫失轻轻摇头,缓声道出:

“庭下如积水空明,水中藻、荇交横,盖竹柏影也。

“何夜无月?何处无竹柏?”

他抬头,直视无恙的眼底。

“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。”

适时微风拂过,一丝凉意似藤蔓漫上无恙的身体。他下意识伸手去拉拢披风——

可手中只盈了半掌星子。

【四】

白驹过隙,余下六年早已远逝。恍然!

有甚恍然?不过是些琐碎事而已。

不,不是琐碎,是繁乱。

破碎?

也许还是是斑驳的,又夹杂着纷纷,繁衍出千奇百怪的妖魔鬼怪,四散飘落无从捡拾。

长河浑浑,自己却乘着如此脆弱的孤舟。在风浪中,饮一口浊浪,吟一阙红尘。

如此过活能至今日,不堪说也是一种幸运。

徐徐坐起,他望向那片他曾无数次遥望的天空。好似无变,却又不识得了。

虚幻和真实的重叠间,他从指缝窥得方圆——

星星是更亮了,竹林是更密了,风是更温柔了……而莫失呢。

他更高了罢,应比我还高了。

还是我已然老矣?

一阵风拂过,走时从我身上携走了泥尘,化为滚滚风沙。

风沙去何?岂是化作春泥用。

“莫失啊莫失……”

“莫失!”

他举步,行向余恨崖。

*写完之后又刷了一次。TE结局一见“青衫广袖,踏月而来”就崩溃了…嘤。就感觉所有想要说的话和已经说出口的话都没必要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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